步入滿是消毒水味的病房時，阿公嘴上戴著呼吸機，身上插滿管子，藥水在輸液管中蠕動。

    護工拿著尿盆和他擦肩而過，皮膚向來瑩潤的阿公，臉頰，手臂，肉眼可見的地方，都變得松弛。

    只進一次手術室，人就脫了兩層皮。

    尹照棠心中酸楚，來到床前：“貓叔?！?br/>
    肥貓緩緩睜開眼睛，面露笑容，顫顫巍巍地把面罩移開，開口道：“費，費心了沒打擾你做公事吧？”

    尹照棠搬來椅子坐好，笑著道：“最近不忙?！?br/>
    “呵呵，我聽琛哥講，你打算幫志鴻競選鄉(xiāng)議局副長，還要撐葛志雄選西區(qū)議員?！狈守堉v的很慢，但口齒還算清晰。

    尹照棠笑了笑：“你是社團阿公嘛，打理你的事，也算是公事?！?br/>
    肥貓聞言，臉上露出兩分笑容，點點頭：“還是辛苦，不過，我?guī)湍銚醪蛔×??！?br/>
    “龍頭棍”

    尹照棠道：“在我手里?！?br/>
    肥貓閃過一抹釋然之色，開心道：“好啊，在你手里，我都能安心的閉上眼了。”

    尹照棠拍著阿公的手，輕聲道：“杰哥，寧姐，他們都已經(jīng)落飛機，正趕來醫(yī)院?！?br/>
    肥貓想起長居海外的一兒一女，長嘆口氣，江湖難混，他從未想過讓子女入江湖。

    年輕時候，又一心只想辦好社團，帶兄弟們出位，虧欠家庭很多。步入晚年后，掏了筆錢給他們在海外置業(yè)。后來社團興盛，陸續(xù)又打了幾筆錢過去。和女兒是牽掛多，親情少，臨死前，麻煩他們跑一趟，竟還覺得浪費時間。

    在得知尹照棠接下龍頭棍后，肥貓反倒沒什么話再講，絮絮叨叨，聊著社團。慢慢從眼下，拉回到曾經(jīng)的日子，講起當年的潮州幫如何風光，講起日據(jù)事件時的刺殺，講起警廉沖突時的損失，又說起放棄走粉后，社團的蒸蒸日上。

    說著說著，苗杰，苗寧帶著幾個孫子輩急匆匆趕到病房門口。年節(jié)時，幾人有過照面，算是認識。在打過招呼后，尹照棠說去抽煙，便到走廊等著。沒過多久，苗杰便走了出來，滿臉疲憊的點起一支煙，雙手撐欄，出聲道：“阿棠，辛苦你了?！?br/>
    尹照棠靠著墻，緩緩搖頭：“我是阿公的門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