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蕓昭扶住方紫嵐，“方大人無需多禮，我知方大人舊傷復(fù)發(fā)非同小可，也不多耽擱。就只問一句，方大人可知，我家嫣兒現(xiàn)在何處？”

    聞言方紫嵐猛地直起身，在離夏侯蕓昭不遠(yuǎn)處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然后道：“嫣兒姑娘為救身染瘟疫之人孤身進(jìn)入林家村，卻不料自己也染上了瘟疫。病情兇猛，她……沒有挨過去，已經(jīng)……歿了……”

    夏侯蕓昭身形一抖，一旁謝琛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扶住了她的肩膀，正欲開口卻聽她道：“方大人可曾……親眼見到嫣兒的……尸首？”

    “是，我親眼所見?！狈阶蠉谷员３种卸Y的姿勢，她不敢抬頭看他們，只是輕聲道：“瘟疫來勢洶洶，林家村是瘟疫最為嚴(yán)重之地，我迫于無奈只能放火燒村，沒能把嫣兒姑娘帶回來，還望夏侯將軍恕罪。此次瘟疫，若非嫣兒姑娘警醒……”

    “我知道了?！毕暮钍|昭寒聲打斷了她，“事急從權(quán)，方大人只是做了應(yīng)做之事，我不會怪罪于你。只是那身后名……”

    她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然而聲音仍止不住地顫抖，“怎及活生生的人，半分重要？”

    “昭昭！”謝琛攬著她的手緊了幾分，她轉(zhuǎn)身埋首在他懷中，帶著哭腔的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嫣兒她……可曾留下什么……”

    “未曾。”方紫嵐頭垂得更低，“夏侯將軍，謝大人，對不住。請你們，節(jié)哀順變?！?br/>
    謝琛輕輕撫著懷中的人，半晌長嘆一聲，“時也命也，方大人不必覺得心中有愧。你能為我們找到嫣兒，已經(jīng)很好了?！?br/>
    夏侯蕓昭從他懷中抬起頭，看向仍保持著行禮姿勢，宛若一尊雕像的方紫嵐，強(qiáng)作鎮(zhèn)定道：“說起來方大人倒是與我夏侯家有緣，當(dāng)初阿彥就是方大人幫忙才得以回家，如今嫣兒也是如此。想來現(xiàn)在，這兩個孩子，在地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見到了吧？”

    她說到后面啜泣聲混著話語斷斷續(xù)續(xù)，待說完最后一句話，早已是泣不成聲。

    方紫嵐一動不動，僅是聽到夏侯蕓昭的話，她都覺得胸口發(fā)疼，像是有什么東西沉甸甸地墜著似的。她不知道，若是看到夏侯蕓昭此時的模樣，她會不會忍不住說出真相，讓夏侯蕓昭好歹有一個仇怨的對象？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便知道了答案，定是會的。

    不然，為何她能看到自己的淚水，悄無聲息地滴落在了地上，暈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然而蘇月兮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猛然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讓她生生壓下了這個念頭。

    她緊咬雙唇，直到唇齒之間滿是甜腥的味道，她聽到夏侯蕓昭的聲音，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透著說不出的無力，“方大人不必如此，你舊傷纏身，需得好好將養(yǎng)。我們不多打擾，這就走了?！彼f罷，謝琛便同她一道離開了。

    方紫嵐抬起頭，看著他們的背影，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然而唇仍咬得死緊，終是連他們的衣角都沒能觸碰得到。

    原來留下的人，才是最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