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配子月念二日(公若不棄,某愿拜為義父)
殿外,裴煊靜立,目睹殿內(nèi)風(fēng)云變幻,卻只能靜待其變。
武曌俯視眾生,帝國權(quán)柄在握數(shù)十年,對付叛逆,手段萬千。若是早幾年,她只需要啟用幾個如來俊臣那般的酷吏似的人物,便足以讓這些人全部鉗口,令百官噤聲;而今,她雖年事已高,心力漸衰,卻依舊不容挑戰(zhàn)。祈天大典,既是消弭罪孽之愿,亦是對過往殺伐的懺悔。
但這也并不意味著她仁慈可欺,太子的心思,她早已洞若觀火。
崔玄暐知道女皇已經(jīng)起了廢黜太子的心思了,便也不在猶豫,急忙站了出來,懷著最后一絲希望,以狄公遺訓(xùn)為引,沖著女皇說道:“陛下,狄公臨終遺言猶在耳畔,宗室外戚各安其位,方能海晏河清,帝國昌盛。今太子已立,而外戚猶然為王,恐生鷸蚌之爭,禍及朝堂。且陛下與李武之盟,意在和睦,太子仁心可鑒,斷不可能如梁王所言那般,忤逆謀反的!望陛下三思?!?br/>
梁王倏然起身,雙眸微瞇,語含鋒芒:“陛下若存疑慮,可召太子府樂師安藏羽,定遠(yuǎn)將軍之子,親臨此間,以其親述,證太子與將軍清白抑或勾結(jié)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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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口,崔玄暐與張柬之皆臉色大變,如果定遠(yuǎn)將軍之子親自當(dāng)面指證太子,那太子謀逆的罪名便徹底落實了!
須臾,一名身著宮廷樂師華服的少年,手捧琵琶,應(yīng)上官內(nèi)舍人之召步入大殿,宛如一幅古卷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梁王瞥向那青年樂師,嘴角勾勒出一抹勝券在握的淡笑,以眼神傳遞著無形的力量,激勵其勇敢揭露“真相”。
實則,早在入宮之前,他便已經(jīng)安排好了此人,在他精心布局之中,只要他指證太子謀逆,他不但可以保下他父親,更許諾安藏羽父子榮耀未來,只盼其成為擊垮太子的利劍。而安藏羽也是個頗為識時務(wù)的家伙,對權(quán)勢的誘惑似乎并無抗拒,甚至向梁王拜首稱義父,盡顯其審時度勢之能。
女皇端坐于上,目光如炬,直視階下那年輕的樂師,期待著他即將揭露的“真相”。
然而,安藏羽卻一反常態(tài),毅然決然地背離了與梁王的默契,高聲宣告:“太子仁德,對陛下忠心耿耿,梁王之言純屬無稽之談。太子與家父書信往來,皆是尋常關(guān)懷,若陛下不信,我愿以命相證,以血染衣,剖心挖肺,來證明太子的清白與忠貞!”
言罷,安藏羽猛然抽出靴中匕首,利刃穿腹,血花飛濺,鮮血洇透了衣衫,肚子里的腸子連帶五臟六腑流了一地,臉上卻不見半分痛苦,仍是一片赤誠與決絕。
麟德殿內(nèi)情勢急轉(zhuǎn)直下,出現(xiàn)了此等驚變,駭?shù)门蕪拈缴象@起,梁王與二張兄弟更是面露驚駭,而崔玄暐與張柬之的臉上,則不可思議地浮現(xiàn)出了一絲曙光。太子呆立當(dāng)場,忘記了說話,眼中不自覺地流出了兩行濁淚。
裴煊立于殿門,冷眼旁觀這幕戲劇性的轉(zhuǎn)折,待一切塵埃落定,方緩步踏入,聲如洪鐘:“陛下,如此忠肝義膽之士,豈可任其含冤而去?臣知萬年縣獄中,有瘍醫(yī)博士李稷,或可救此壯士一命!”
女皇聞言,即刻下令禁軍速往萬年縣,力求挽回這忠義之魂。
二張兄弟面面相覷,終是跪倒在女皇面前,神色惶恐如犯錯孩童:“陛下,我等因愚鈍誤解太子與將軍,皆因心系陛下安危,忠心可鑒。”女皇望著這對年輕的臣子,眼中愛恨交織,輕嘆一聲,滿是復(fù)雜的責(zé)備與憐愛:“此事,非你二人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