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奈倒吸一口涼氣，總覺得對面在詐她，“她去世的時候你才多大，那時候記東西能有多清楚？”

    “唐明枝從小長在深閨里，說話從來溫聲細語，喝茶也怕燙，和普通大家閨秀一樣，總是細呷慢呡，嘴邊很少會留有水珠，就算有了，也都是用手帕擦凈。唯有英武夫人，因常年習武，握完長槍后手上沾著灰塵，只能利落用最干凈的小指內側抹干嘴角，哪怕她先前并未碰過長槍，這個習慣也一直伴隨她。何況如今你連我記事的能力都忘記了，還有必要偽裝下去嗎？”

    裴奈試探地問道：“你...記性很強嗎？”

    “正康二十年皋月十六，我們初見時你穿著一身刻絲泥金銀如意云紋緞裳，耳上帶了紅翡滴珠細墜，你說的第一句話是‘鞠言，你兒子長得好像不是很聰明的樣子?！?br/>
    裴奈嘆為觀止，“這你都能記?。俊?br/>
    鞠連丞點了下頭，“裴夫人......”裴奈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向門窗的方向望了望，確定這些話不會被人聽去。

    “噓，我不希望惹來麻煩，看在你小時候我照顧過你的份上，幫忙瞞一下？”

    鞠連丞頓了一下，冷漠地說道：“我記得你在我不懂事的時候，給我梳過女孩子的發(fā)髻。”

    裴奈心里有點不好意思，虛虛一笑，“不就把你打扮成小女孩了嗎？總不至于記仇到今天吧？”

    “我無法忘記任何事情，無論好壞。”

    裴奈“哎呀”一聲，解釋道：“我沒有自己的孩子，顧瑾珩的門客要么沒成家，要么一個個生的都是小男孩，我沒給小姑娘扎過發(fā)髻，就想過把手癮。蕭逸從小早熟，碰也不讓我碰一下，我只能對你下手了，我又沒有讓別人看見你被打扮成女孩子時的樣子，我給你道個歉，別生氣嘛?！?br/>
    鞠連丞點到即止，“你為什么會在唐明枝身上？是仍有陽間的夙愿未了，這是......”他自己也有點不敢相信，“借尸復魂？”

    裴奈一臉茫然，“不知道，我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一睜眼就在她身上了，問中川前輩也沒能得到個清楚的答案?！?br/>
    “怎么會這樣？”鞠連丞喃喃念道，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

    裴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對了，你知道我前世是怎么死的嗎？”

    “英武夫人裴奈，殞于崖谷之戰(zhàn)。十年前你率軍抗敵，曾令逐北槍再現(xiàn)人間，因此一戰(zhàn)封神，只是為了減少傷亡，你最終選擇和敵方大將拓跋霍同歸于盡，以身殉國?！?br/>
    “上三山，西寒刀拓跋霍嗎......”裴奈嘴上碎碎念著，又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我這么厲害嗎？”

    鞠連丞的嘴角依稀抽動了兩下，面部十分僵硬，“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需要我們幫你通稟那兩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