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袖子！青布！袖口…袖口我娘給姐姐繡了朵小蘭花！姐姐！姐姐啊——！”他指著其中一塊明顯是被撕扯下來的半截衣袖，袖口邊緣，依稀可見一點(diǎn)被泥污覆蓋的、模糊的青色絲線繡紋。

    “是他！是那個(gè)狗官！”一個(gè)粗壯的鐵匠猛地舉起拳頭，雙眼赤紅，脖子上青筋暴起，“我婆娘五年前去給府里送繡活，一去就再?zèng)]消息！狗官說是跟人跑了…跟人跑了？！她骨頭都爛在這了！”他指向一具半掩在土里的骸骨，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還有劉屠戶家的小閨女！才八歲??！前年放風(fēng)箏就不見了！”

    “東街張寡婦！說是回娘家，人就沒影了！”

    “西市陳鐵匠的新媳婦…”

    一聲聲悲憤的控訴，如同投入火海的干柴。每一具被雨水沖刷出來的白骨，都像一根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府城百姓的心上。

    那些年復(fù)一年籠罩在府城上空、讓無數(shù)家庭支離破碎的失蹤陰影，在這一刻，在這片埋葬著數(shù)十具女性骸骨的廢墟上，終于找到了那個(gè)最黑暗，最令人發(fā)指的源頭！那個(gè)昨天還高高在上，勒索著他們血汗錢的知府大人！

    滔天的怒火瞬間被點(diǎn)燃，如同壓抑了千年的火山，轟然爆發(fā)。

    “燒了這鬼地方！”不知是誰吼出了第一聲。

    “對(duì)！燒了它！給冤死的姐妹們報(bào)仇！”

    “把狗官揪出來鞭尸！”

    憤怒的吼聲匯成震耳欲聾的聲浪，徹底壓過了雨聲。人群像決堤的洪水，怒吼著，推搡著，瘋狂地涌向廢墟深處。

    涌向那幾間尚未完全倒塌，黑黢黢如同魔窟的殘存房屋。磚頭瓦塊被撿起，狠狠砸向殘存的窗欞和墻壁。有人找來木棍，拼命撬著焦黑的、變形的門框。

    李員外被洶涌的人潮推擠著，身不由己地向前涌去。他看到了那張屠戶——昨天還和他一起在知府書房里遞銀票的肉鋪老板。

    此刻，張屠戶那張圓臉上再?zèng)]了生意人的和氣，只剩下被怒火燒灼的猙獰。他像一頭暴怒的熊，帶著幾個(gè)同樣激憤的青壯，用粗壯的膀子狠狠撞向一扇被燒得半焦、卻依然緊閉的厚重木門。

    “哐！哐！哐！”

    沉重的撞擊聲一下下敲在人心上。終于，伴隨著刺耳的斷裂聲，那扇門連同半邊扭曲的門框，被他們硬生生撞塌下來，揚(yáng)起一片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