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是時，河灣之上兩支精疲力竭的軍隊擺開了架勢做最后的一搏，無論是精心謀劃的查士丁尼還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尼古拉斯·奧凡尼亞都準(zhǔn)備畢其功于一役，在正面作戰(zhàn)中一鼓作氣打垮面前的敵人。

    一切的謀略在這一刻都已經(jīng)失效，雙方彼此間的戰(zhàn)斗唯一能夠依靠便是昂揚的士氣，堅韌的斗志，以及近乎耗盡的氣力。這場戰(zhàn)斗甚至考驗的都不是軍事指揮的藝術(shù)，單純是意志上的比拼。這正是兵家大忌，鏖戰(zhàn)之兵，至為兇險，勝負之?dāng)?shù)猶如賭徒相博，贏者通吃，敗者無存。

    深知這一點的查士丁尼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他別無選擇，自己的身后到阿格里尼翁已經(jīng)無險可守，如果選擇僵持下去休整部隊，那么戰(zhàn)局只會對敵人越發(fā)有利。所幸的是，統(tǒng)帥伊庇魯斯人的尼古拉斯一如他在比武大會上那么外強中干，僅僅略微挑釁，對方便果然上當(dāng)。

    可即便戰(zhàn)場上的局勢有利于自己，查士丁尼還是不敢大意，眼前上萬之多的敵人數(shù)量足足是自己莫利亞新軍的三倍，無論如何接下來自己都將迎接一場苦戰(zhàn)。

    查士丁尼下令：聯(lián)隊長卡德羅塞統(tǒng)率千人，布陣在己方右翼側(cè)后方，其部組成主要為莫東要塞的弓箭手，他們來自于帕帕多洛斯家族，身披輕甲，腰配短劍常年在海上和海邊與肆虐在愛琴海上的撒拉遜海盜作戰(zhàn)，特點便是靈活多變，由他們在自己右方淺灘上提防伊庇魯斯軍隊從側(cè)翼包抄。

    左翼后方的重任則交給了卡德羅塞之子戈德里克的身上，這是他第一次獨當(dāng)一面，年輕的軍官率領(lǐng)著由米斯特拉斯自耕農(nóng)組建的新軍在河灣的小丘陵上嚴(yán)陣以待，他們的任務(wù)并不是防御，查士丁尼將最精銳的一支力量交給他是為了讓他作為決勝一擊的重錘。

    而負責(zé)擔(dān)任砧板的則是查士丁尼本人，獨自統(tǒng)領(lǐng)最后不足千人的部隊在中軍正面迎接進攻而來的敵軍，查士丁尼身邊除了來自特里波里斯最堅韌的老兵還有與他并肩而戰(zhàn)的是來自卵石堡的第三大隊全體官兵，小德米特里主動請戰(zhàn)，堅持留下，本想要將其部署在后方保護伊琳娜杜卡斯的查士丁尼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

    查士丁尼換上了和士兵們一樣的盔甲，并非是為了彰顯體恤士兵，而是為了避免敵軍采取和斬首行動。輕便的盔甲只防護住少量要害的地方，手肘和小腿除了一層薄薄的貼片便再也沒有任何遮擋，查士丁尼手握長槍凝視著前方，盡管這樣的裝備放棄了絕大多數(shù)的防護可是在河灣的泥濘中靈活才是最重要的。

    莫利亞的新軍的旌旗飄揚，在查士丁尼的統(tǒng)帥下列陣嚴(yán)謹(jǐn)，特里波里斯的矛手列陣在前，他們豎起寬厚的盾牌擋在查士丁尼的正面，軍陣之中響起卵石堡守軍詠唱起的三圣頌，斗志昂揚的戰(zhàn)士們做好了準(zhǔn)備，迎接河灣的對面向他們撲來的伊庇魯斯軍隊。

    這一次，敵人可謂傾巢而出，幾處營壘中的伊庇魯斯人全部主動匯聚成龐大的軍勢浩浩蕩蕩而來，顯然查士丁尼激怒敵人的方式真的很奏效，只是好像有些過頭了。

    望著烏壓壓的敵人，查士丁尼與身旁的將官們一起凝神觀陣。“諸位，只要在這里殲滅敵人的主力，勝利便將屬于我們。此戰(zhàn)我們已經(jīng)無路可退，身后即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親人。請將你們的性命交給我吧，而我也將與你們并肩作戰(zhàn)。全體以我身邊的旗幟作為信號，不得有誤，上下進退以此為準(zhǔn)，不得冒進，不得脫逃，不得怯戰(zhàn)，不得怠敵。旗幟不倒便不得放下兵器，縱使我陣亡，只要軍旗不倒，則軍勢不歇！”

    說罷，查士丁尼做好了最后的部署，而他話音剛落，迫近的伊庇魯斯人也已經(jīng)再一次殺了上來，猶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查士丁尼也終于感受到阿爾巴尼亞人之前血戰(zhàn)時的感受，喊殺聲響徹在河灣地上方的天空，大地猶如在顫抖。

    伊庇魯斯這次的前鋒是訓(xùn)練有素的阿拉瑪諾劍士，尼古拉斯一直將其作為壓箱底的底牌沒有動用過，而現(xiàn)在他派他們率先上陣，真的是拼盡血本了。只見這些來自北歐的雇傭劍士將雙手劍高擎過頭頂，呼喊著令人聽不懂原始宗教信仰的秘咒如同冬日中大海上的狂潮般沖來，爭先恐后地突入了查士丁尼的中軍陣列。

    迎接這些阿拉瑪諾劍士則是特里波里斯士兵組成的鐵矛叢林，他們用盾牌組成嚴(yán)密的壁壘挺直手中的長槍抵御住伊庇魯斯軍隊的進攻，可很快他們卻發(fā)現(xiàn)這些北歐人的恐怖，魁梧的身材加之披著重甲，拼死抵擋的特里波里斯長槍手的盾墻居然有被撕裂的跡象。尤其是那勢大力沉的雙手劍，不知是用什么打造，如此花了血本的武器與特里波里斯士兵的長槍相交瞬間砍斷了好幾把槍桿。那些發(fā)狂的北歐人即便胸口被長槍刺穿可仍然拼了命沖撞著特里波里斯人手中的盾牌，高大的身軀居高臨下?lián)]舞巨劍，肢體和鮮血飛舞在半空。特里波里斯長槍手死傷慘重，一旦陣線被突破，無法相互支援的他們就將面臨被阿拉馬諾劍士砍瓜切菜屠殺的命運，看出這點的查士丁尼和小德米特里立即帶著卵石堡的士兵沖了上去頂住快要被撕裂的缺口。

    “殺——”兵器換為長槍的查士丁尼和小德米特里雙槍并舉，一同刺死了一名魁梧的阿拉馬諾人。只見肉眼可見的尸體在戰(zhàn)場上堆積，雙方彼此混戰(zhàn)在一起很快便擠壓在一塊兒，密集的陣型化作血腥的鋼鐵磨坊，絞殺著雙方的士兵。

    這一切，此時都盡收在河灣另一側(cè)淺灘上休整喘息的阿爾巴尼亞山民們眼中，望著僅僅交戰(zhàn)片刻血腥程度便超過他們的戰(zhàn)場，博格達尼和其他阿爾巴尼亞人眉頭緊鎖，誰都沒有說話，直到身旁一直默不作聲的修士開口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