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喧囂
然而,臨到樹下,卻依然不見有貴人,只有甲士再度一指而已。耶律大石這才發(fā)現(xiàn),樹后百余步外尚有一水澤,彼處正有人在忙碌,而人群之外,似乎的確有衣著華麗者肅立。
大石無奈,再度走上前去,臨到幾十步外,不見路途最遠的合不勒,只見略顯緊張的忽兒札胡思迎面過來,顯然是跟趙宋官家打過了招呼,此時見自己到來,被人家請開了。
忽兒札胡思朝耶律大石微微俯身一禮,便扭頭朝一個臨蘆葦澤肅立的布衣背身影努嘴示意。與此同時,幾名衣著華麗的漢官、蕃官見狀,情知是何人到了,雖然驚愕對方打扮,但也還是紛紛涌上,準(zhǔn)備說些場面言語。
耶律大石理都不理這些人,直接負(fù)手從這幾人中穿過,然后向前揚聲笑對:“趙官家有心了,知道此處有蘆花將開,專門喚大石過來!”
孰料,那年輕人,也就是趙官家了,回過頭來,微微打量了一下來人,卻又緩緩搖頭:“大石林牙想多了,朕在此處停住,并未有什么多余心思,只是途徑此處,下馬過來方便,卻不料在蘆葦叢中見到浮尸數(shù)十,皆是西夏人打扮,應(yīng)該是大石林牙部屬的手段,卻都已經(jīng)糟爛了……朕怕他們污染水土,所以便停在這里監(jiān)督民夫收尸埋葬,順便清理水澤。至于這蘆花,雖然與大石林牙家鄉(xiāng)的蘆花是一個樣子,待會卻是要燒掉的。”
緩步向前的耶律大石怔了一怔,但很快,他便停身立在距離對方十余步外的地方,然后負(fù)手再笑:“官家善心仁念,聽說官家信佛?”
“那些禿驢該信朕!”趙玖同樣負(fù)手相顧而對,腳下卻紋絲不動。
大石同樣不動,只是再三笑道:“趙官家果然與傳聞中一般無二……渾不似往日那些趙宋的官家。”
趙玖也笑:“大石林牙匆匆至蘭州,便一路向北至此,哪里有時間去聽朕的傳聞?只靠耶律余睹與趙合達二人嗎?須知道,朕是何等人物,你不親自上前來,終究是看不清楚的。”
耶律大石依舊發(fā)笑,但笑完之后,卻是在劉晏等人的矚目與警惕之下扶刀向前,一直到趙玖身前兩三步之處,方才停下來,先是昂首挺胸仔細(xì)打量了一番這個年輕官家,然后終究是肅然俯首一揖:
“遼宋兄弟之國,大石向陛下見禮了,陛下調(diào)戲乾坤,擺弄大局,輕易覆滅西夏,大石尚未向陛下稱賀?!?br/>
趙玖也終于向前兩步,并伸出手來,就在正在挖掘尸體的水澤旁捏住了對方雙手,然后誠懇以對:“朕從許久之前便知道,大石林牙是當(dāng)今之世難得得大英雄、大豪杰,今日得見,不勝榮幸……且共敗女真人之后,再與大石林牙焚香祭祀天地,重立兩國盟約!”
耶律大石抬起頭來,欣然頷首。
而另一邊,趙玖握住身前之人雙手不放的同時,復(fù)又扭頭去看一名衣著錦緞的官員:“鄭卿,正要借你名重諸國之勢,壓一壓女真威風(fēng)……你且去見女真人,告訴兀術(shù),承蒙他配合,朕已經(jīng)殄滅西夏,并攜御營前軍、中軍、左軍、后軍、騎軍各部六萬眾與六萬黨項降兵至此。而于此處得見大石林牙后,朕是更已經(jīng)聯(lián)軍近二十萬眾,又有西夏儲備可供給至秋收……正所謂未嘗聞有二十萬眾而懼人者,又所謂利刃在手,殺心自起……朕既自謂兵精糧足,不遜女真勇士,當(dāng)然要請他率女真大軍與朕于此地會獵一場!”
高麗名士、國際友人鄭知常聞言原本心下一緊,但想了一想,卻又覺得豁然開朗,便當(dāng)即重重頷首,繼而昂首挺胸:“臣愿為官家效犬馬之勞……只是可要與女真人定個會獵日期?”
“不必約期?!壁w玖依然抓著大石雙手不放,然后坦然下令?!耙驗閺拿魅掌?,宋、遼、蒙兀二十萬聯(lián)軍便將一起動身,自南向北聯(lián)兵成勢,然后自西向東平推過去……他完顏兀術(shù)若是想戰(zhàn),直接迎上也好,站著不動也行,朕自然能與他見面……屆時且讓大石林牙作陪?!?br/>
說到最后,趙玖卻是理所當(dāng)然看向了身前之人,而雙手被握住的耶律大石原本全程只是笑對,此時聞言也只是一笑,但僅僅是一笑之后,便又肅然起來,然后重重點了一下頭:
“知大石者,陛下是也!”